全球锂行业产业链现状及前景展望
随着全球新能源产业的蓬勃发展，锂资源需求快速增长，全球掀起锂资源抢夺浪潮，各主要经济体也愈加重视锂资源的供应安全，甚至中国、美国、日本和欧盟等经济体将其列为战略性或关键矿产。研究分析全球锂资源分布特征和市场发展态势，有助于更好地把握世界锂资源市场形势及未来发展趋势。本文从五个方面介绍全球锂行业产业链的发展情况：一是全球锂资源储量及分布；二是全球锂资源供需格局；三是锂资源价格走势及预测；四是近期主要锂资源国产业政策梳理；五是全球锂行业前景展望。
一 、全球锂资源储量及分布
全球锂资源主要集中在南美、澳大利亚和中国。根据美国地质勘探局数据，2022年全球锂资源储量为15600万吨LCE（Lithium Carbonate Equivalent，碳酸锂当量），同比增长18.2%。全球锂资源主要以三种形式存在，分别是锂辉石（50%）、盐湖锂（40%）、锂云母（10%）。虽然全球锂资源分布广泛，但储量集中，主要集中在南美地区、澳大利亚和我国。
南美地区：智利（36%）、阿根廷（10%）和巴西（1%）三国锂资源储量合计占全球总储量的47%。锂资源多为盐湖锂，资源品质高。近年来卤水提锂技术不断进步，产量在持续提升，但由于环保审批严格、海拔高、淡水资源稀缺以及配套设施不足等因素限制，开发难度大、成本较高。
澳大利亚：锂资源储量全球占比24%，多为锂辉石，是目前较为容易开发的形态，且澳大利亚矿业发达、法律法规齐全、基础设施优良，近年来澳大利亚锂资源开发不断提速，但是也存在劳动力和设备短缺的问题，新产能或复产产能投产速度低于预期。
中国：锂资源储量全球占比8%，其中80%为盐湖锂，主要集中在青海、西藏和湖北等地，剩下20%为锂云母，主要集中在山西。
非洲：锂资源也较为丰富，矿石品位高，主要分布在刚果（金）、津巴布韦和马里等国，其中Manono锂矿、Goulamina锂矿和Arcadia锂矿等均属世界级的锂矿资源。过去两年非洲大陆的锂矿项目多受到我国企业青睐。
二、全球锂资源供需格局
（一）上游：全球锂矿端供给格局
近两年全球锂矿产量提速。新能源行业的快速发展拉动锂电池需求迅猛上涨，近年来全球锂矿增产明显。根据美国地质勘探局数据，在2016-2022年间，除2019年锂价下跌、2020年疫情暴发阻碍矿端生产外，其他年份矿山锂产量均保持正增长，即由2016年的22.8万吨LCE增至2022年的78.0万吨LCE，年均复合增长率为22.8%。近两年，由于新能源汽车销量“井喷式”增长，全球矿山锂产量也随之高速增长，2021年和2022年分别达到64.2万吨LCE和78.0万吨LCE，增幅分别达29.7%和21.5%。
图 1 2018-2022年全球锂矿产量及增速，数据来源:美国地质勘探局（USGS）
澳大利亚、智利和中国是全球锂资源前三大产量国。凭借着优质的锂矿资源、不断优化的开采技术、相对便利的配套设施，澳大利亚、智利和中国不仅是锂矿储量大国，也是产量大国。根据美国地质勘探局数据，2022年三国矿山锂产量分别为36.6万吨LCE、23.4万吨LCE和11.4万吨LCE，分别同比增长10.3%、37.8%和35.7%。
图 2 2022年全球矿山锂金属产量分布数据来源:
美国地质勘探局（USGS）
（二）中游：全球锂盐供给格局
锂盐是从锂矿石（锂辉石、锂云母）和盐湖锂中提炼出的核心产品，锂盐包括氢氧化锂、碳酸锂和氯化锂等，其中氢氧化锂和碳酸锂是制造锂电池的重要锂盐，是目前需求量最大的锂盐初级产品。
全球70%以上的锂盐产能集中在我国。我国不仅是全球最大的锂盐需求市场，也是全球最大的生产地。据不完全统计，全球碳酸锂70%产能、氢氧化锂77%产能集中在我国。由于全球锂资源主要集中在南美和澳大利亚，当前我国锂盐产业形成“海外资源+国内加工”的模式。从微观层面看，国内锂头部企业（如赣锋锂业、天齐锂业等）使用澳洲锂精矿生产，而国外头部企业或在我国设立工厂或寻找国内企业代工。
2022年我国碳酸锂产能及产量：据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锂盐行业分会统计数据，2022年我国碳酸锂产能43.6万吨/年，同比增长12.2%；产量32.6万吨，同比增长39.3%；净进口12.6万吨，同比增长71.7%，占我国碳酸锂供给总量的28%。从产能分布上看，江西（44.3%）、青海（19.5%）和四川（18.2%）三地共聚集了我国碳酸锂82%的产能，其余分布在河北、山东和西藏等地。
图 3 我国碳酸锂产能分布（2022年）
数据来源: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锂盐行业分会
2022年我国氢氧化锂产能及产量：据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锂盐行业分会统计数据，2022年我国氢氧化锂产能30.4万吨/年，同比增长21.3%；产量23.9万吨，同比增长35.5%；净出口9.0万吨，同比增长28.9%，占我国氢氧化锂总产量的38%。从产能分布上看，江西（47.4%）和四川（42.7%）共聚集了我国氢氧化锂90%的产能，其余分布在河北、山东等地。
图 4 我国氢氧化锂产能分布（2022年）
数据来源: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锂盐行业分会
（三）下游：全球锂资源需求格局
全球锂资源需求快速增长，80%以上的锂资源用于锂电池生产，且比例有继续扩大趋势。近年来新能源汽车行业“井喷式”增长，锂电池需求量激增。根据五矿证券预测数据，2022年全球锂资源需求量同比增长39.0%至70.8万吨LCE，其中锂电池需求量同比增长50.6%至58.3万吨LCE，占需求总量的82.3%,占比较上年提高了6.4个百分点。根据预测数据，未来锂资源需求的增长点依然在锂电池，到2025年全球锂资源需求总量将达到182.5万吨LCE，是2022年的2.6倍，其中锂电池需求占比高达92.3%，较2022年提高10个百分点。
图 5 2022年全球锂资源需求结构
数据来源:五矿证券
碳酸锂是锂盐贸易中的主流产品，占比77%。根据联合国贸易数据库（UN Comtrade Database）的最新数据，2021年全球锂盐进口总量约为24.8万吨，同比增长27.2%，其中碳酸锂进口总量约为19.0万吨，同比增长34.6%，占全球锂盐总进口量的77%。从碳酸锂进口结构看，中国（43%）、韩国（22%）、日本（11%）是全球前三大碳酸锂进口国，进口量合计占比76%；其次是美国（6%）、俄罗斯（5%）和荷兰（4%）；其他80多个国家总进口量合计占比仅为9%。
图 6 2021年全球碳酸锂进口结构
数据来源:联合国贸易数据库（UN Comtrade Database）
注：截至本文截稿，联合国贸易数据库2022年贸易数据尚不完整，此处选用2021年数据。
三、锂资源价格走势及预测
当前锂资源以长协定价为主，期货定价和竞拍定价刚刚起步。锂资源属于典型的寡头垄断格局，当前锂资源贸易以长协定价模式为主，国际锂业巨头通过长协影响锂资源贸易价格。2021年，伦敦金属交易所（LME）和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ME）等交易平台先后采取了期货定价模式，经过两年的发展，西方国家对锂资源价格的影响力逐渐显现。同年，锂散矿拍卖定价模式出现(如Pilbara多次拍卖锂资源），影响短期锂资源价格。尽管锂资源定价模式在不断变革，但锂资源定价话语权仍掌握在资源端，消费端对国际锂资源价格影响力依然较弱。
锂价格大幅回落，逐渐回归理性区间。随着下游需求的快速上涨，锂价格随之上涨，自2021年1月起锂价格一路飙升，涨势持续到2022年12月底。以我国99.5%电池级碳酸锂价格为例，从2021年1月的5万元/吨持续上涨到2022年12月的峰值57万元/吨，两年内增长了10倍。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下游需求旺盛推动的因素外，贸易商故意囤货造成市场供应紧缺也是价格快速上涨的另一个主因。
然而进入2023年，碳酸锂价格迅速回落。一方面，2022年海外锂矿投产项目不断增加、锂加工产能不断扩张，锂资源供应量增加；另一方面，2022年新能源汽车销量增速放缓叠加2023年起我国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退场引发市场预期下降。供需双向变动引发市场对锂供应过剩的担忧，进入2023年锂价格开始回落。此外，贸易商开始大量抛售库存，价格泡沫逐渐被挤出，加速了锂价格回归理性区间。我国99.5%电池级碳酸锂从2023年1月初的51万元/吨一路下跌至3月28日的26万元/吨，跌幅达49%。从当前市场供需变动趋势看，预计2023年全年锂价将呈下跌趋势，市场预期价格平衡点将保持在20万元/吨的水平。
四、近期主要锂资源国产业政策梳理
在下游需求旺盛的支持下，锂矿资源争夺战持续加剧，各资源国也将锂视为战略性关键矿产资源，佐以限制开采、禁止出口政策给予保护。产业政策密集调整增加了锂矿及锂盐贸易和投资的不可预见性，本文对近期主要锂资源国产业政策列举如下：
加拿大：为了保护国家安全和经济利益，加拿大政府对于海外企业投资加拿大锂矿企业实行了严格的审查和限制。根据加拿大外资投资法案，除非取得加拿大政府的批准，外国投资者不能在加拿大境内进行直接投资或者收购加拿大的关键企业资产。据此，过去几年加拿大政府多次拒绝了外国企业对于加拿大锂矿企业的收购请求，例如加拿大政府拒绝了2018年我国天齐锂业收购加拿大SQM矿业公司的提议、拒绝了2019年澳大利亚矿业公司Albemarle收购加拿大锂矿开发商Nemaska的提议等。此外，2022年10月，加拿大工业部和自然资源部均表示，从2022年10月28日起，加拿大原则上不会批准外国国有企业的重大交易。随后，即2022年11月2日，加拿大政府要求三家中资企业立即剥离其在加拿大三家关键矿产公司的权益。其中，涉及中矿资源、藏格矿业、盛新锂能三家上市公司。
津巴布韦：为提振财政收入，2022年7月津巴布韦计划从2023年1月1日起向锂矿商收取特许权使用费，税率为5%。2022年12月出台政策禁止出口未经加工的锂矿以打击一些私自开采锂矿并将其运出该国边境的矿主。2023年1月初，津巴布韦发布《2023年基础矿产出口管制（未加工基础矿产）令》，禁止所有矿产原矿石出口，除非获得特别豁免。津政府全面禁止矿产原石出口，目的是鼓励在津巴布韦境内进行尽可能多的矿产加工，增加矿产附加值，确保出口矿产品价值最大化，为津巴布韦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以及增加工业投资，提高劳动者技能等。
南美锂三角：2022年10月，阿根廷、玻利维亚和智利组成的“锂三角”正在考虑建立“锂业OPEC”，在锂矿价值波动的情况下达成“价格协议”，从而像欧佩克设定生产水平以影响每桶原油价格那样影响锂价。通过这种机制，一方面促进锂三角地区的锂矿开采，另一方面通过在巴西和墨西哥发展汽车工业以提高南美汽车的自供能力。
五、全球锂行业前景展望
各国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使得锂电池将继续保持锂资源需求主力地位。在全球双碳目标、能源安全等影响因素的共同驱动下，新能源汽车是全球汽车行业的发展趋势。当前全球范围内多国政府已出台禁售燃油汽车计划以鼓励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2022年全球新能源汽车平均市场渗透率约为12%，未来增长空间仍然较大。因此，新能源汽车的长足发展将促使锂电池维持锂资源需求的主导地位。
海外矿产政策密集调整趋势仍将持续，我国锂供应链存在安全隐患。如前所述，近年来迫于经济衰退、双碳目标、资源安全等压力，部分锂矿资源国贸易保护主义、资源民族主义纷纷抬头，锂矿贸易和投资政策密集调整。展望未来，一方面锂矿权争夺依然较为激烈，产业政策总体向提高权利金、减少原矿出口以延长锂产业链链长留住更多产业链价值的方向调整。另一方面，以美国、加拿大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正在寻求与日、英、韩、澳等国达成关键矿产协议，以期削减我国在关键矿产领域的影响力，颠覆我国在矿业领域的主导地位。这些举动不仅增加了中资矿企无法预见的经营风险，也提升了我国锂资源供应风险。
短期内利润空间仍集中在资源端，长期看产能过剩促使利润向下游转移。锂价经过一轮暴涨、暴跌后，锂产业链利润绝大多数留在了资源端。目前已公布的企业中，在锂价高企的驱动下，拥有锂矿的上游企业净利润同比增长大多在2倍以上，高者可达6-10倍；反观产业链中下游企业，虽然也都实现了净利润的较大增长，但多在2倍以内。从短期看，即便预计锂价将会下行至20万元/吨，但由于锂资源定价权仍集中于资源端，利润空间将多集中在此。但从长期看，一方面，随着矿端开采加速、中游产能迅速扩张，锂资源将供应过剩，锂价格逐步回归理性区间；另一方面，随着锂资源定价模式的逐步完善，资源端主导定价权的能力将会有所削弱，利润呈现出向产业链中下游转移的趋势，整个产业链的利润分配将更加合理。
非洲将成为我国企业海外锂矿投资的新赛场。当前，南美锂三角、澳大利亚等锂矿富集区的锂资源抢夺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已探明锂矿或被政府锁定或被企业垄断，后进入企业取得采矿权难度较大。非洲拥有丰富的锂矿储量，但由于当地勘探技术、提锂工艺落后叠加资金规模受限，多数资源处于待开发状态。我国企业可凭借资金、技术优势与非洲形成良性互补，叠加当地矿产监管机制松弛、中非关系长期友好等有利条件，未来非洲可成为我国企业海外锂矿投资的新赛场。
抱团出海、延长产业链投资链长将成为我国企业海外投资锂矿新趋势。锂被多国纳入“战略性关键矿产”之列，各国对锂资源的保护力度增加，因此我国企业海外投资锂行业，不仅面临较大的资本压力，还面临较大产业政策变动风险。为此，我国企业可加大与国内上下游企业的合作，组成上下游利益公共体，联合竞标海外项目，抱团出海，在目标国投资建锂矿全产业链，发挥各自专业优势，实现风险与利益的共担。